“大将军请放心,您的女儿想回来,便随时回来便可。”岳然的声音很冷,没有一点新郎应有的高兴,甚至,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不满。

纤漠的步子因为这个熟悉的声音而停顿了一瞬,心中一惊,随即步子又一次迈了出去。走到萧儿和岳然的身后,纤漠将背挺直了些。

坐在主位上的纤飞龙和将军夫人,似乎现在才注意到了萧儿身后的纤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倒是将军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那双勾着黑线的眼睛里却是明显的不屑。

岳然回过头,看着身着喜服被喜帕遮住了大半容颜的纤漠,眉头不禁拧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个在河边将玲珑丝线扔进水中的女子,纤漠不知道,那时她的脸上是怎样的一种悲怆。

可是,有一点,他却始终想不明白。那日在月华楼外,她似乎将自己的身子卖掉了,而且是卖给了惭洛,那个和他一起走过最艰苦岁月的兄弟,那个天下的王。以他对惭洛的了解,只要是他的东西,哪怕是对他来说没用的东西,他也不会让别人染指半分。

“大小姐,跪下给老爷敬茶吧,您的新郎官可是在等着接您呢。”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手中拿着一杯茶,将茶递到了纤漠的面前。

纤漠接过茶,缓缓的向纤飞龙和将军夫人走去,步子不紧不慢,越过岳然的时候忍不住扫了一眼,目光里,是一双黑色的靴。

有那么一刻,从门口吹来的风,险些掀开了纤漠的喜帕,仅仅一瞬而已,却已经足够岳然看清了眼前这张绝世的容颜,只可惜,容颜再美,在他的心中也抵不过那双温润的唇。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异样的味道,岳然吸了吸鼻子,眉头不禁拧紧了一些,眼中也闪烁着疑惑,望着这个身穿喜服的女子目光更加犀利了。

“爹……”纤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叫了一声,语气里竟是淡漠。

纤飞龙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冠冕堂皇的说上两句,纤漠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爹……女儿不嫁了!”

纤漠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中的茶落到了地上,杯子的碎片和着茶水四溅开去,铺着红毯的地上,茶水一点点的流着。

空气中,好静。

在所有人震惊的时候,纤漠却泛着冷笑,不慌不忙的将头上的喜帕扯下,抬起头,看见了纤飞龙眼中逐渐聚拢的怒气,她眼中的笑又明媚了几分。

风有些大,将手中的喜帕抛入空中,喜帕随着风飘飘荡荡的落下,红色的喜帕坠入红色的喜庆中,红得铺天盖地。

在喜帕落下的时候,纤漠的唇却已经落到了同样身着一身喜服的新郎唇上。

不过……这新郎却不是她的。

纤漠吻上岳然的唇,眼里的笑意逐渐变成了狰狞,因为她看见了纤飞龙和将军夫人苍白如死灰的脸。

温润的唇,带着一丝丝冰冷的酒气……

在梦里出现了千百次的女人,带着眼中的倔强推开他逃跑的女人……

岳然猛的睁大了双眼,她可以不认识这个人的脸,可是却不能不认识这双红唇。

“你……”经历过上百次生生死死的岳然,从来没有过恐惧,可是这一次开口,他的声音竟然透着一丝颤抖。“你是……”

纤漠放开他的唇,在满眼的红色里,是魅惑的。绝美的容颜,红艳的唇,纤漠后退一步,望着岳然眼里的震惊,她邪魅的笑了。可是,笑容却只有一瞬,纤漠转过身,冷冷的面对那对母女。

萧儿被喜帕遮住了眼,还来不及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周围一瞬间安静得有些恐怖。

“嘭”

纤飞龙一掌拍在旁边的木桌上,木桌瞬间碎裂成一片片,四散到屋子里,让整个喜堂多了一份狼藉。他指着纤漠的鼻大喝道:“无耻!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纤漠扯起嘴角,声音冰冷一片,抬起头,没有一丝畏惧。“您口中的贱人,还能做什么?做您认为最下贱的事。”

风卷云涌,不知何时已经是尘沙漫漫。

纤飞龙狠狠的一巴掌打在纤漠的脸上,嘴角溢出的红色液体映着满世界的红色。纤漠咬咬牙,抬起手若无其事的将嘴角的液体擦干,眸子里装满恨意,一瞬不瞬的盯着纤飞龙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

“呵呵……”纤漠笑了,笑得有些猖狂,笑到最后,眼角泛着泪。她摇晃着一步步的后退,风,总是在不经意间吹起。

纤漠的神思缥缈了一瞬,她抬起手,有些痴痴疯疯的竟随着风舞了起来,在一个没有音乐的世界里。身着红色的喜服,在满堂狼藉里,随着风猖狂的旋转、舞动。这个诡异的场面,让所有的人都经不住心底一阵发凉。

只有一个人,从纤漠的唇离开的时候,他的眼就没有离开过一瞬。纤漠的舞里,有多悲怆,他懂,那个在酒铺里,没有一丝犹豫把酒往下灌的女人,她眼中的坚强与倔强,他懂。

空气中,随着纤漠舞动的时候,那种异样的香味更浓了。岳然望着纤漠,纤漠身上的喜服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不好,是磷粉!”

岳然惊呼出声,脸上募的一寒,刚想冲向纤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纤漠身上的喜服缓缓落下,里面是一身粗布的衣裳,她站在门口的方向,回过头,冲着喜堂里的所有人,嫣然一笑。

那笑,倾国倾城。

喜服已经起了火,火势随着风,一瞬间蔓延……刚才还安静的喜堂,一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火势所掩盖。原就红得刺眼的颜色,此刻是彻底的爆发了。

不、不可以。岳然阴柔而俊美的脸上,这一刻却只剩下坚毅的线条,不可以,他才刚刚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