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乔珞安也觉得怀疑这些前辈先烈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但为了查出老爷子的病因，她必须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挖出来。
沈睿闻言顿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
看来，他也想通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查！”
两个小时后，闵锐那边先传来了消息。
说是查到一个曾跟着老爷子一起反战的老兵，就住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城中村中。
接着，沈睿也查到了。
那个老人叫牛旺，是老爷子当团长时手下的一名老兵，祖籍是胶东那边的。
后来，沈老爷子在这边做生意，他也跟着过来了。
牛旺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本事，还因为在作战中断了一只手，残疾之后更是自卑。
像这种上过战场的老兵，自尊心都比一般人强。
牛旺靠着跟沈老爷子的一点战友情，在老爷子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安。
后来，不知是不是受不了低人一等的感觉，就辞职不干了。
再后来，牛旺就消失在城市中，是生是死不知道。
反正，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沈老爷子。
据曾经见过牛旺的老员工说，牛旺那时候的身体就不好了，经常咳血，听说是上战场的时候中了弹，一块弹片留在了肺里。
他们都以为牛旺肯定活不久，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活着。
想想也算是奇迹吧。
是啊，靠着沈老爷子的命气活着，可不是奇迹么。
乔珞安对此没说什么，而是让沈睿派人将昏迷不醒的沈老爷子扶进车里，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牛旺的所在之地。
谁也没想到，牛旺这样的战斗英雄，老了之后的生活竟会这么困苦。
牛旺住在一个脏乱差的城中村中里，旁边就是一个肮脏的大型垃圾站。
牛旺的住所就是一间小小的棚屋，只有十几平方。
屋里屋外全是捡拾来的饮料瓶，纸壳，还有各种各样残旧的小物件，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棚屋深处摆放着一张凌乱的简易铁丝床，上面堆满了衣物。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衰败的老人。
老人一脸死气，眼睛安详地闭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保持着身前的表情，竟是一抹满足的微笑。
不过，死去的老人并不是牛旺，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太太。
老太太是在幸福中死去的。
整个棚屋很干净，没有任何一点脏东西。
乔珞安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你们是谁？”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沈睿，乔珞安还有洛少衍，一起站在屋子里，门口是他们带来的属下。
所有人将整个狭小的屋子占满了。
老人被堵在门外，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是绝不会搬走的，死都不会搬！”
“牛旺？”
乔珞安回过头，叫了一声老人的名字。
在这里，牛旺这个老英雄一直隐姓埋名，用的是另一个假身份，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过去经历与姓名。
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牛旺皱巴巴的老脸抬了起来，眼神依旧如年轻时一样的锐利。
杀过人的眼神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是牛旺这种战斗英雄。
他的眼神哪怕老了，里面依旧藏着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可当牛旺抬头，突然看见沈睿时，竟是惊讶地大叫了一声。
随后，整个人都跟着慌乱起来：“团，团长，你，你怎么来了？”
牛旺断了一只手臂，左腿也有些瘸，衣裳褴褛，怎么看都跟家世良好的沈老爷子不是一路人。
可就是这个落魄的老人，当他叫了一声团长之后，就像一个小孩一样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团长，翠花她死了，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照顾她，陪伴她，可她最后还是死了，团长，我没用啊，我没用！”
老人哭得很伤心，很狼狈，一点也不顾及地上的肮脏。
好像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在乎了。
这时，一只苍老的手臂伸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牛，别哭了，有你这份心，翠花她这一辈子就值了。”
“团，团长，你，你怎么没死？！”
牛旺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吓得老脸苍白。
他看了看屋子里年轻的沈睿，再看看身边这个跟自己一样老得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头。
怎么回事？
他还以为团长叫自己害死了，变成鬼魂来找自己报仇了呢。
“老牛，你说你这张乌鸦嘴，以前就让你不要乱说话，整个团都快让你说没了，怎么，祸害他们还不够，你现在还要来祸害我？”
“团长……”
“再说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都没死，我命这么硬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起来吧，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英雄，别让小孩子看笑话。”
沈老爷子嘴里虽然抱怨着，语气却是罕见的和蔼。
“团长……”
牛旺愣了愣，突然抱着沈老爷子的小腿，再次大哭：“团长，我不是个东西，我真他妈的愧对我以前穿过的军装，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只要杀了我，你就能活了！”
在牛旺断断续续的崩溃哭声中，乔珞安这才将整件事的经过听明白。
所有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个叫翠花的老太太而起。
老太太是牛旺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自小定亲，本来打算长大就结婚。
哪知他们并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小鬼字来了。
翠花被小鬼字侮辱之后，人就疯了。
牛旺先是跟着沈老爷子打小鬼字，后来又跟着沈老爷子打老美。
他之所以对沈老爷子如此忠心耿耿，是因为他们村的算命瞎子曾说沈老爷子命硬，他能一直活到一百岁，福大命大，是个罕见的长寿之相。
牛旺想，反正老沈命硬，只要跟着他，自己也差不了。
战斗英雄牛旺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翠花就没人照顾了。
那一年小鬼字进村，他们的父母兄弟全死了。
整个村子就剩了那么几个男人，还是因为他们出门赶集，这才错过了鬼子的屠村。
而翠花那时候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因为长得好看就跟其他姑娘一起被鬼子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