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夫人也知道祭拜先灵是有规矩的，也是要讲辈份与亲属关系的，那请问，这里面，有哪一个，是世子爷的长辈亲人？”
她刚才虽然只是匆匆瞟了两眼，却发现，牌位上的名字大多不姓余，很多是外姓人。
钱氏愣住。
“世子好歹也是长宁公主的儿子，以他的身份，在定北侯灵前跪拜理所应当，但也不用日日都拜，只在忌日或重大祭祀时行大礼，而这屋里亡灵，是大梁朝的功臣，也是侯府的功臣，却并不是世子的长辈亲属，他们受不受得起世子每日的三跪九拜之礼呢？”
沈灵曦说完，走进屋里，点燃三根香递给欧阳靖玄：“阿玄，你去上柱香，拜三拜，不用下跪。”
欧阳靖玄接过香，进去拜了三拜。
老夫人皱眉：“何人说的，要世子日日都在此行三跪九叩之礼？”
翠喜睃了眼钱氏：“是……奴婢说的，奴婢也是……看世子爷……”
“母亲，翠喜心里苦，她也是有怨无所泄，行事有点过激了。”钱氏道。
沈灵曦拿着香正要进去也拜，钱氏却道：“尚未行大婚之礼，沈姑娘以什么身份进去？忠义侯世子小妾的身份吗？”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钱氏，早做好了准备为难他二人的。
以为沈灵曦会感觉羞耻，哪知她听了乖乖将香放下，对欧阳靖玄道：“阿玄，我先走了。”
欧阳靖玄哪肯依，拉着她不放。
“这是做什么？来都来了，住一晚再走也不迟，等成亲之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老夫人道。
“老夫人，小女觉得夫人说得很有道理，以小女的身份，确实不该住进来，再者，小女胆小，这满屋子的牌位……就不能请到祠堂去么？”
天底下哪有把牌位敬奉在客堂里的，大多都会请入礼堂或者专置一处摆放。
“不能，侯爷在世时，最重袍泽情义，这些人生前也对侯府和侯爷忠心耿耿，这样做，是对侯爷的敬重，更是对这些故人的敬意。”钱氏道。
若果真一直都摆放于此，沈灵曦也不好说什么，她倒不怕鬼神，只是这些牌位的存在，让欧阳靖玄有很大的心里负担。
可明明这些牌位是才摆放的。
因为，若是一直摆放于此的，几十上百个牌位，不可能每日都擦拭，牌位下怎么着也会落些灰尘，挪动某个牌位时，会有很清晰的灰印，这些牌位下一尘却一尘不染。
牌位上的名字都是刻上去的，放置久了，也会有灰印，她看到了擦拭的痕迹，有的甚至还有水珠未干。
可见，明明是才摆过来不久的。
定北侯府是故意的，不打不骂，却对欧阳靖玄施以冷暴力，利用他的善良与负疚感进行精神虐待。
“你还没进门，初入府就打骂府上老人，若就这么着放过，人家怎么看，当定北侯府的孤儿寡母好欺负吗？”只听钱氏又道。
沈灵曦还没明白，钱氏又道：“来人，把沈姑娘带下去，打三板子。”
三板子不多，但污辱性很强。
这顿饭，是早就备好的鸿门宴。
定北侯府根本不是欧阳靖玄另外的家，而是仇人。
两个婆子上前，欧阳靖玄广袖一挥，被掀翻在地。
“你……”
老夫人大惊。
“阿玄！”沈灵曦制止又要出手的欧阳靖玄。
他却将她拽到身后，对钱氏道：“罚我。”
钱氏冷笑：“看不出，还是个情种呢，不过，你身娇肉贵的，哪敢啊。”
欧阳靖玄又向老夫人：“不打她，打我。”
“阿玄。”沈灵曦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挨这个打。
他拍拍她的手安慰。
然后走向堂中。
杂役举起板子就打。
板子打下，声音沉闷，如同打在沈灵曦的心上。
三板子完，他的嘴角竟然沁出鲜血。
他是有武功的人，内功可以护体啊，怎么会……
侯府的杂役，就算有武功，也不至于能打伤他。
除非……
他并没运功抵抗。
这个傻子！
当年，长宁公主与他的生父，究竟对北定侯做过什么，让他生出这样深的负罪感，想要赎罪。
见他受伤，老夫人默然离开，钱氏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好了，收拾下今晚就住进去吧。”
“对不起夫人，我们尚未拜见公主殿下，先告辞。”沈灵曦强忍怒火，扶住欧阳靖玄道。
她的借口用得很好，钱氏倒不好再反对。
一出北定侯府，就见张振声正担忧地等在门外。
“爷怎么了？”
“受伤了，阿声，有些事情我要问你。”上了马车，沈灵曦给欧阳靖玄吃了粒活血化淤的药，坐到车辕上。
“北定侯府的事？”
沈灵曦点头。
“这事……我知晓得也不多，只知道北定侯与公主殿下打小就有婚约，二人感情也好，后来爷的父亲……”
“他的父亲还在世吗？”沈灵曦好奇地问。
张振声震惊地盯着她：“姑娘快别乱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沈灵曦捂住嘴，四周看了看，马车行驶在街道上，两旁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谁能听见？
白了他一眼道：“别卖关子，快说。”
“爷的父亲是大楚世宗皇帝。”
沈灵曦惊得差点一头栽下马车。
还真是不能乱说！
他世子的身份本来就让她惊奇，后来又冒出个公主娘亲，如今……
这家伙竟然是个……皇子？
“那时世宗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大楚皇室中一个不起眼的五皇子，大楚与大梁的关系也没现在这么紧张，至少表面是和睦的，不过，大楚早有吞并大梁，一统天下的野心，五皇子生母出身不高，在大楚地位不显，他又是个极有野心的人，那一年，他以使者身份出使大梁，结识了公主。”
“所以公主殿下移情别恋了？”这种桥段不新鲜，很多青梅竹马自幼有婚约的人，在没有另一个人出现时，也许能平平安安顺利成亲生子，一旦那个人出现，一方很有可能移情别恋。
“也不全是，只能说，五皇子的手段太厉害了。”张振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