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格外忐忑的将医药箱拎到门口敲门,低垂着脑袋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果然,办公室没有传来那声熟悉的请进。

傅宴开亲自来开门,接过秘书手中的医药箱。

江晚虞原本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到男人拿了医药箱来,便连忙起身,想要接过。

然而傅宴开却显然没有要将医药箱交给她的意思。

“我来吧。”

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

男人捏着她的脚踝将腿抬起,动作轻柔的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是生怕弄疼了她。

江晚虞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睛,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乱如麻。

甚至都忽略了伤口处传来的疼痛。

消毒液沾在伤口上,皮肤后知后觉的传来痛感,提醒她自己是个伤员。

江晚虞一时没有准备,被消毒液这么一刺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

傅宴开的动作顿住。

“没事。”江晚虞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刚刚走神了,没准备好。”

男人抿了抿唇角,轻声道。

“再忍一下。”

说着,手上的动作更轻。

江晚虞看着面前小心翼翼替自己消毒上药的男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搔了搔,竟有一瞬间期望时间能在此停住。

抛开老板和员工的身份,还有那假结婚的法律关系不谈,他们现在是否算是朋友?

又或者可以说是伙伴?

江晚虞鬼使神差的开口。

“傅影帝,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加上傅宴开正在专心致志的替她处理伤口,一时没有听清。

江晚虞这才回过神来。

不由庆幸对方没有听清。

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模样,“我说你是好人。”

“……”

傅宴开挑了挑眉。

“你对好人的定义标准就这么低?”

“……”

江晚虞撇了撇嘴。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好人?”

傅宴开淡淡否认,“不是。”

“……”

“最近不要穿长裤了,伤口需要透气。”

“哦。”

江晚虞应着,语气听起来却带了几分委屈巴巴。

“现在,可以告诉我,伤是怎么搞的了吗?”

傅宴开目光灼灼。

这样的目光之下,仿佛一切谎言都将被识破。

“……”

江晚虞纠结了一阵,终于还是坦白了去江家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私心隐去了和周煜辰的事情。

只说和家里吵了架。

傅宴开听了,沉默了一会。

“你应该让我和你一起去。”

“我不想总麻烦你。”

江晚虞认真道。

人还是要独立一点生活在世界上。

总指望别人,有一天别人也会觉得累的。

更何况傅宴开与她本来也没有什么非帮不可的关系。

毕竟他们的夫妻关系也是假的。

傅宴开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和顾宸东在一起时是不是也这样怕麻烦他?

可话到了嘴边却骤然发觉,他没有资格和身份去问这句话。

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刺,有些闷闷的疼。

——她和顾宸东才刚分手多久?

他不该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代那个位置。

傅宴开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急。

他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差这一阵子吗?

想到这里,男人深吸口气。

“我不怕麻烦。”

他说。

心口仿佛被什么戳中,江晚虞看着眼前的男人,竟有一瞬间的心动。

他说——不怕麻烦。

是什么意思?

江晚虞心如擂鼓。

一瞬间,无数的可能涌进脑海,竟让她控制不住的开始幻想。

心虚的感觉奔赴而来,江晚虞偏开头,试图藏起那泛红的脸颊。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为什么同意和我结婚……”

以傅宴开今时今日的实力地位,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有的事,他大可以找到更好的。

可他竟然那么果断的答应了她结婚的要求——“也许你不记得了。”

傅宴开缓了口气。

“但你曾经救过我一命。”

记忆浮现眼前。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没有名气,没有地位,也没有什么钱。

他的人生,茫然又看不到尽头。

“大学时候,我曾经在击剑俱乐部兼职。”

“那时候,发生过一场地震。”

“我受了重伤,被压在废墟下,还以为人生会停止在那个时候——”

傅宴开的话也勾起了江晚虞尘封已久的记忆。

今时不同往日,大学时候,击剑在国内还不算大众。

所以她当时创办的击剑俱乐部并没有翻起多大的水花。

但说起当时的那场地震——江晚虞还是记得的。

她当时的确是去俱乐部办一些事情,没想到却忽然发生了地震。

她连忙组织疏散俱乐部里的人员,可没想到地震发生的太快太急,正当她打算跑出去时,却看到一个男生在这种时候还想冲进休息室去拿包——江晚虞想都没想便立马扑了上去。

可也就是这么一扑的瞬间,俱乐部轰然倒塌,将二人齐齐埋在了废墟里。

黑暗的废墟中,她和男生被砸下的房梁隔在了两个空间。

但说来也是庆幸,要不是她扑向男生的时候慢了一步,恐怕就要惨死在房梁下了。

在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余震还反反复复的时候。

江晚虞发现被隔绝在另一边的男生没有了声音。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便一直用石头敲击房梁,嘶哑着嗓子问他还活着吗。

连问了几遍,对面才传来了虚弱的回应。

像是垂死之人的挣扎。

“我……在……”

江晚虞这才放下心来。

认真嘱咐他,“我是为了你才埋在这底下的,你可千万别死啊,死了我就白被埋了!”

“……”

傅宴开没有力气回答。

他的手臂几乎快要被钢筋扎穿。

剧痛让他无力再多说什么。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猜到自己肯定流了很多的血。

可他越是不回答,江晚虞就越是不停的说话。

那个时候,傅宴开就在想,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比她更聒噪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