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兄,你先上去,我一会就上。”
“我这个月心急火燎,挠肝抓心,风尘仆仆,想不到掌柜逍遥得很,翠湖泛舟,美男相伴,羡煞旁人,真是好得很啊。”
“没你想得那么好。”
“看过情人湖,走过姻缘路,春风一度共缠绵,怪不得掌柜乐不思蜀,一个月未归。”
沧祁声音平缓,但目光却极为寒凉。
“不是,就回来那天偶遇了,他邀我游湖,我刚好累了,想歇歇腿,就答应了,没乐不思蜀。”
“走过姻缘路了?”
“没有。”
“共缠绵了?”
他嘴角含笑,声音温柔。
“没有。”
“没走过姻缘路,你是飞到湖里游船的?”
这话还真没法接了,我感觉这次捅马蜂窝了。
“我就去提前去看看那里景色好不好,若是好,打算回头带你去看看,去走走!”
“带我看完,走完呢?”
他自是想我答看完,走完,就春风一度共缠绵了。
我擦汗,这话也没法接,这坑一个接一个的。
“结果呢?”
“传言夸大了,那湖一般,那路也一般,实在不值得一游。”
“同游的人呢?”
他含笑而问,端是温柔。
这话也没法接。
“同游之人,更是一般了。”
我笑着说,这违心的话说出,心还真会抖。
一会我把掌柜这话,原封不动地跟那玉渊公主说一遍可好?
……
“这不大好吧,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他长得一般,你我知晓就好,何必出口伤人呢?你恩师定是教过你这些做人的道理。”
“恩师自是教过的,但我没学会。”
他目光沉静,姿态安然。
我一口气憋着,吐不出,吞不下,竟连咳了数声,胸口憋得痛,他外祖父只被他气得吐几口血,那是他外祖父能耐。
我蹬蹬跑上楼,这话没法接了,他一个坑,一个坑地挖,总会掉一个被他活埋了。
“瀚御风,你还真是好得很!”
他声音不大,低低沉沉,但却像染上了深夜的那一抹寒凉,心猛地揪了一下。
上到二楼雅座,我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脊梁冷飕飕的,觉得今日这事怕是不容易善了了。
柳玉渊被封为翼国第一公子,自不仅仅是姿容好,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醉心音律,擅琴。
平日他来,我们不是弹琴,就是对弈,我的琴是我娘亲自教的,自是不弱,诗词歌赋,也拿得出手,棋艺当年得父皇悉心指导,也是极好的。
只是父皇离开后,我不是囚禁在冷宫,就是在军营,后来当了女皇,忙于国事,也没有这等闲情逸致。
如今来了这凤城,没了国家琐事,倒重新有了兴致,我们两人也算志趣相投,他每次来,都会在半仙楼待上半天,而我也上来作陪半天,他视我为知己,我也当他是好友。
他长得清俊好看,声音也如他的琴音那般动人悦耳,平日与他相处,倒是十分舒服愉悦,但今日却觉得如坐针毡,心神不宁。
“听说你的半仙楼,来了一位小二,人称祁二爷,长得俊朗无双,贵气天成,身姿如芝兰玉树,见之让人自惭形秽。”
“我道传言夸大,刚刚一见,方知传言不假,果真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不说话时,那身气势,却甚是慑人,那通身气派,让人禁不住紧张,这般人物,我怎看都不像一个小二,看来这半仙楼真是藏楼卧虎,不简单。”
“怪不得人人都说,半仙楼的酒最醇,半仙楼的小二最俊,比得过半仙楼的酒,却拼不过半仙楼的小二。”
“不过也不奇怪,掌柜都是谪仙般的人物,小二自是不弱。”
柳玉渊笑着说,声如珠子落玉盘,悦耳动听。
我不禁失笑,我还真不知道外面流传这样的一句话,看来招的这个小二,还是能给我撑撑门面的,但想起他刚刚寒凉的眼神,竟觉得今日的衣衫有些单薄。
“他也就长得那样,心黑着呢,没你说的那么好。”
说话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我心微微一紧,沧祁上来了,他不会真的这么无聊,将我刚刚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柳玉渊吧?
若他真敢这般做,有他好看的。
转过身子,沧祁已经施施然过来,长身玉立,眉如墨画,目若秋波,璀璨夺目,若多看一眼,很容易被吸附心神,陷了进去。
如今的他,刻意收起了几分昔日做大将军时的刚毅冷硬,多了几分贵气高雅,看着的确是赏心悦目,即使这身小二服,还真折损不了他这身光华,别的酒肆想跟我拼小二,还真拼不过。
“掌柜,这是今天才到的醉红颜,小的刚刚闻了一下,果然醇香,所以多拿了些上来。”
“行,你放下就去忙吧,今日客人多。”
他上来定是不安好心,我立刻下了逐客令。
“听说玉渊公子是翼国第一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清俊绝伦,温润如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的自小喜音律,诗词,今日难得有机会,按捺不住想向玉渊公子讨教一二。”
果然没那么好打发。
“在下也是略懂皮毛,祁二爷过奖了,今日一见,祁二爷果然风采无人能及,让人见之忘俗。”
“若祁二爷,有什么疑惑需要玉渊解答,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开始,沧祁态度十分诚恳,那模样还真像前来讨教。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说得热火朝天,颇有几分相逢恨晚之感!
“今天高兴,难得遇到知己,玉渊公子,我们喝。”
喝了一轮,两人命人送来了棋盘,开始对弈起来,我认识沧祁已久,倒从没有与他对弈过,但上次听闻他的棋艺是当年沧国国手冯丰老头亲授,还赢了他父皇,他自是很厉害的,怕是柳玉渊不是他对手。
两大高手对决,倒是难得,我一时来了兴致,静静在旁边观看起来,我虽知沧祁棋艺是高超,但还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
柳玉渊一局比一局输得惨,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
“想不到祁二爷的棋艺竟这般高深,玉渊甘拜下风,输得心服口服,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玉渊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了。”
“既然玉渊说自谦了,今日棋逢对手,实在是痛快,我们那就干了这杯!”
“听闻玉渊公子擅琴,精通音律,不知道玉渊公子最擅长哪首曲子,今日我们就以琴会友。”
我见多了沧祁拿剑的模样,他竟不知道他琴艺也这般出众,我是被他震慑了。
琴声如潺潺流水,从他修长的指尖流泻而出,一开始如春风吹过大地,我仿佛还能闻到田间野花的芬芳,我仿佛看到了孩童在田间嬉戏,笑声欢乐无忧,身后是炊烟袅袅的茅屋,月光如水,恬静安宁。
但不久琴音渐变,变得婉转、哀愁,转眼马蹄疾疾,一时如惊涛拍岸,一时如万马千军,我仿佛又到了战鼓如雷,厮杀声,马蹄声,刀剑声混在一起的战场。
一曲《离人歌》,竟被他弹得这般大气磅礴,悲壮辽阔。
我的心神随着琴音起起伏伏,一曲罢了良久,我才回过神来。
“今日听祁二爷一曲,才知道玉渊技艺不佳,实在惭愧,日后实在不敢再自称擅琴。”
“玉渊公子的琴艺高超,小的如听仙乐,刚刚你那曲子谱得好,但在下就觉得这个地方这样改一下,是不是更好?”
“实在是妙,实在是妙,玉渊怎么没想到呢!这么一改,整个曲子就变得行云流水一般。”
“想不到祁二爷,琴艺也这般高超,在下实在佩服,想不到今日竟寻到知音人。”
“来,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喝了。”
“难得遇到玉渊公子这般的知音,喝一杯实在是太少了,我们继续喝。”
沧祁又给玉渊满上了一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转眼,玉渊已经被灌了两壶红颜醉,如玉的脸庞已经通红,双眼已经有些迷离。
“来,玉渊兄弟,今天开心,我们再喝。”
“好久没这般畅快了,玉渊兄弟,我们再喝。”
“想不到祁二爷,文采这般了得,玉渊佩服。”
“若玉渊兄弟觉得在下的诗句对得还算工整,就喝了这杯。”
“何止工整,祁二爷文采斐然,当世少见。”
“谢玉渊兄夸奖,我们喝。”
我总算看明白了,他今天不将玉渊灌得倒地不起,他是不会罢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