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他一天只是早上见一下我,要我拿点温水什么的,但慢慢地他每天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时间都不是很长,但一天总会见那么几次。

他很关注他的军队,关注各国的动向,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君王,也许就是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代霸主,这样的人是瀚国子民的福气,但却是无数国家的梦魇。

我也曾问他为什么不讨几个女人过来照顾他起居饮食,他总是笑笑说宁缺毋滥,他不喜欢的女人,不值得他花时间去呵护,也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去安抚。

如果狄离能做到这点就好了,但狄离不是他,他也不是狄离,不管怎样,两个男人我都恨。

晚上一般我帮他整理好床铺就可以离开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整理好床铺后,他也不去睡觉,也不叫我走。

我呆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晚上月明星稀的时候,他也跟我一起走出帐篷,然后问我觉得军营怎样?喜不喜欢?

我违心地说喜欢,我违心地说军营能让人热血沸腾,能让人激情澎湃,生命力更旺盛。

他总是静静地听,笑意盈盈,双眼偶尔闪出一丝摄人的光芒,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多少句他是相信的,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揣测到我的心意,即使让他揣摩到,我也决不承认。

如往常一样早早醒来,我拿着温水到他营帐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我只好坐在他营帐等他,他的营帐很简单,最大的装饰就是他那把青峰剑,但看到他那把剑,我的心总会痛一下。

传闻中他就是用这把剑将我父皇的胸膛刺穿,血流了一地,我闭上眼睛,敛了敛心神,不敢再看他这把剑,也不敢走近这把剑。

我怕闻到父皇鲜血的味道,每次看到这把剑,我都会心神恍惚脸色苍白。

正想离去,他回来了,头发上有点湿,似乎已经站在外面很久,双眼微微带着倦意,我将水端在他的跟前,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动,定定看着我,然后说:“帮我擦一下脸吧。”

我有点惊愕他今天的反常,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拧干毛巾,但他太高大,又是站着,所以我总是够不到,我很努力地踮起脚帮他,但似乎动作还是不能利索。

“他笑笑说:“是我长得太高,还是颜儿长得太矮小了?”

这是他第一次唤我颜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将我称呼变得如此亲昵,但听到他这样叫我,我心中很是很不舒服,像吞了一个死苍蝇一样。

我敏锐地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慢慢开始改变,由之前的清明澄清变得炽热,这让我心惊的同时也倍加厌恶。

我绝对不会爱上他,但我也不愿意他爱上我,他的爱会让我觉得罪恶。

我擦得很用力,带着情绪,但他闭上眼睛,脸上现出陶醉的神色,有点像以往的狄离,但他依然比狄离正经。

擦完后,他要我帮他换了一套衣服,我一边帮他换,但脑海总是控制不住浮现以前在狄国皇宫时,自己带着绵绵情意帮狄离换上衣服,看着他俊朗的样子傻傻笑的场景。

那时的自己是幸福的,如今的自己是痛苦的,同做一件事情,对着不一样的人,就有不一样的心情。

我的指尖碰触到他结实的胸膛时,我竟然很想拿一把尖刀直直地刺下去,看到他鲜血喷涌出来而放声大笑。

“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很不痛快。”

他低下头对我说,眼神变得比刚才还炽热。

我摇摇头,强颜欢笑,但他的双眼似乎总能透过我虚假的笑容,直透进我的心中,心又一阵战栗。

“颜儿,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猛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但他的手很大也很用力,我根本无法抽出来。

“颜儿,看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抬头看着他,他灼热的眼神带着绵绵的情意,嘴角扬起。

“颜儿,你安心在军营等我,我去灭掉燕国就回,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看见我不吭声,又说:“是不是我吓着你了?其实你不用那么怕我,我一点都不可怕。”

他依然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手却松了开来。

听到灭国两个字,我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他灭掉边国的时候也是如此轻描淡写吗?边国也是在他这种自信满满的笑容中灰飞烟灭吗?

我强制自己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恨意,朝他点了点头,但我发现原来点头的动作都会那么难。

“颜儿我你刚才帮我擦脸和穿衣服的时候,我感觉很幸福,内心充满了阳光与力量,为什么我以前就不觉得的呢?”

他对我笑笑,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颜儿,不出十五天,燕国我就会手到擒来,到时它就会成为我瀚国的囊中之物。”

此时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是多么自信满满,豪情万丈,他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让人震撼,但又是多么让我刺心。

十五天后,他会对我说什么?其实我虽然不想去面对,但是我心中还是能猜测得到,从他炽热的眼神,从他亲昵的呼唤,甚至是捉紧我的手我就知道。

心乱成一团麻,我不愿意做他的女人,我不愿意,我要离开这里吗?

他刚刚的笑容真的如骄阳一样,但他不应该拥有这样的笑容,他是一个杀人狂魔,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笑容应该是阴冷而无情,他的眼睛也应该是阴狠而嗜血的,为什么他能拥有一双透明澄清的眸子?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我家破人亡,让我有家归不得?他如莫忧一样,都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内心都是一样的残忍一样的冷血。

他不配有这样的眼睛,他没资格拥有这样的笑容,甚至他不应该拥有如此俊朗的脸庞,我在心中大吼,控诉老天瞎了眼睛。

我环顾了一下他的营帐,里面真的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就空无一物了,看到他的床,我又想起在冷宫时自己的那张床。

为了发泄自己内心那股刻骨的恨,那张床已经被我砍得伤痕累累k惨不忍睹,如今他就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用再砍那张无辜的床,但我要怎样才能杀了他?我要怎样才能让他痛苦地倒下去?床会乖乖地等着我砍它,而他却不会。

下毒是最好的办法,但在这个军营中,我去哪里买毒药?用剑刺穿他的胸膛也的确让人畅快,但他的武功是如此高,就是有十个我,都不够他轻轻一掌。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沉睡与醉酒的时候,醉酒?我来这里后,发现他滴酒不沾,沉睡?我又不在他的身边,除非——不——不——我不愿意这样,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让我手刃仇人的,瀚骁离开的这几天我就在不断地思考,绞尽脑汁,内心没有一刻的平静,折磨得人也消瘦了。

但根本不用十五天,只短短十天的时间,我就听到了营帐外欢呼雷动,听说瀚王正凯旋归来,很快就回到军营。

不久锣鼓声果然在军中热闹地响起,欢呼声雷动。

“瀚王万岁,瀚王万岁”

震天口号声让整个军营沸腾起来,就连躲在帐篷中的我,都能感受到这份喜悦,这份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