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个病的时候,女儿还小。家里的重东西,一个人能搬得动的由妻子搬,一个人搬不动的,妻子和女儿两个人抬。韦庆冬只能站一边干瞪眼,急得咬牙,暗暗地帮她们娘儿俩使劲。这样的使劲经常让他冒汗。

工地上读书多的人有三位,一个是韦庆冬,第二个是陈明,第三个是韦庆冬的部下副指挥长李冰。韦庆冬说李冰年纪最轻,说话办事持重,口才相当好。上级来人检查汇报工作,韦庆冬都让李冰亮相。下班后,李副指挥经常想办法考考韦庆冬,特别是专业技术上的问题,但这些难不倒韦庆冬。

“你小子,想考我,还早着呢。”其实韦庆冬当面和他开玩笑,骨子里佩服他,断定他迟早会超越现在的自己。

作为这个8人团队的带头人,韦庆冬年龄最大,李冰40出头,是韦庆冬手下的得力干将。他欣赏李冰的好学,下了班在办公室学习,玩乐很少沾边。另外几个年轻人也受他的影响,晚上下班回生活区,几个人住在一起,反正也不出去,围坐在一起谈妻儿老小,谈得最多的还是工作上的事。他经常带着他们学习,再忙也抽空给他们几个年轻人上技术课,包括在为人处世方面要讲规矩,天文地理,政治上讲廉政建设,八项规定,什么都讲。韦庆冬这么多年从技术员、工程师、高工、副科长、科长、大修段长一直到现在,都在一线,不停地换工场的过程,也正是他不断学习精进的过程。

一个管理者,要有自己的立场、思想、洞见,就是大家常说的那种高瞻远瞩吧。要衡量一个人的伟大程度,是要看他对人类做出的贡献有多大,比如给全世界人民做出杰出贡献的女科学家屠呦呦,面对逆境,依然有坚定立场的个人勇气。

韦庆冬真正从事建设工作是从2008年开始,这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2008年到沪宁城际,在上海总部待了半年,因为江苏省占50%的铁路段,办公地点便搬到南京来。2011年调杭州,宁杭工程。2014年又回到沪宁,工作地点又不在南京了,搬到张家港,又是两年,一直到2016年到五峰山大桥。这11年转了5个单位,一直在外面转。单位没有变,项目部的家不断在搬。

“我们的管理人员还是太少,顾不过来,不像沪通长江大桥,有30多个人,我们这,一个部门两个兵。”

刚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从扬州南一直到镇江大桥铁路段,很长的路段,当时李冰还没调来,他们只有5个人。工程部长和安质部长年纪小,现场经验欠缺,另外两位年纪稍大点的同事,其中有一位腿不是太好,需要照顾。地方拆迁工作量大,铁路拆迁量也大。老信号楼的线要拆掉,切割重新接上,保证铁路的畅通,全是火烧眉毛的事。

“刚开始来,我累得不得了,全线300多千米路段。我像万金油,哪儿的事都要管。”

同事们评价韦庆冬的为人处世:凡是与韦指挥关系搞不好的,那一定是那人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成全别人。比如在方案上能减少支出的就节省,前提是一定要保证质量,不能造假,哪一种方案好就用哪一种,不能教条主义。

指挥部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督促施工方局指挥部把安全质量部门人员配备齐,原来安全质量合并在一起,现在分成两个部门,管理上更专一细化。多几个人,多几个脑袋管事。

铁路上的标准化的要求非常高,无论是绿化,还是钢筋加工厂、混凝土加工厂都是标准化,零件也标准化,质量安全的管理方面做得很到位。尽我们最大的力量从严管理,加上两个建设单位很配合,中国中铁毕竟是“中”字头的单位,就是我们不这样管,他们做得也不会差。上海铁路局这么多年来建设任务重,在整个总公司上海铁路局,所有的标准化做得相当好,一直是名列前茅。

“正因为这个,我们原来的副局长王锋调到兰州去当一把手局长,几年后调到总公司,现在是建设司司长、安全质量监督局局长。”

再过一段时间,钢支架拆除,整个大桥会开启大面积的绿化工程。

说到这座桥的创新,韦庆冬笑得眉毛起飞。

这座桥最大的优点就是创新。世界上第一座高铁悬索桥,中国第一座铁路悬索桥。就悬索桥来说,我们中国只做过公路的,铁路的还没有。现在在建的这种悬索桥,除了五峰山大桥,还有丽江跨金沙江那边的一个悬索桥,那边的跨度只有680多米,跨度相对小,而且是纯铁路,我们这边是公路与铁路两用,跨度是千米多。日本也有悬索桥,它是走轻轨的,行车速度只有100多千米,区别太大。

这样的创新,如果不依靠科研,肯定是不行的。投资大,质量上差一点都不行。如果吊杆,主缆上的涂装、缠丝、除湿系统等坏了以后可以更换,但钢丝、主缆、主塔、锚碇里的钢锚杆都成为隐蔽工程,被混凝土永远封存,都是一次性的,无法返工。如果有质量问题,桥就无法运行。

不知道为什么,每想到韦庆冬满头的银发堆在头上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苏中平原泰兴的大地上,到处有白头翁这种平凡的留鸟,这种鸟并不迁徙。建筑工地上的人理科是强项,风花雪月对他们来说只是画中画,他们最渴望过的还是寻常生活。

韦庆冬告诉我说:“等退休了,还是想回到故乡,叶落总要归根。”

在百度上搜索“韦冬庆”,哗啦一下子出现许多,大多是新闻报道中把他的名字一笔带过,翻了半大天,只发现他说过的唯一一段话:“很快,淮北、阜阳、盐城、连云港等城市也将融入高铁网之中,新航道的风涛声已在耳畔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