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逍遥游》记有:“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鲲鹏为灵物,助天,被帝封为九天鲲鹏。在五峰山的江边,也有一鲲鹏在,这鹏天生是来助桥的。
1984年生的陈鹏飞,老家在黄梅戏的故乡安庆,他坦然地告诉我:“我们‘80’后这代人,都到了奔四的年龄,也正是担当的年龄。家庭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作为项目部的副总工兼工程部副部长的陈鹏飞,到大桥上工作已有十几个年头。
“也许是走的地方多了,忧患意识变得强,所以更需要自己稳重再稳重些。”
陈鹏飞在工程部待的时候算是长的,捧的是纯技术饭碗,经常加班到下半夜两三点,要紧的数据资料说要就得要,时间卡得特别紧。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现场,要面对许多杂事,好不容易有点思路,就被打乱了,所以白天做方案效率非常低。白天跑现场是体力活,一到晚上就打瞌睡,困得要死,困得狠了,趴床上睡一会儿。人不能打疲劳战,晚上硬撑的话,头脑一片糨糊。怕醒不过来,陈鹏飞请闹钟帮忙喊自己起来。下半夜4点,四野寂静,翻身起床,头脑特别清醒,思路清晰得很。选择这时候起床做事人最精神,脸也不洗,怕水龙头一开,隔壁房间里的人就能听到而吵了人家的觉。
6点不到,“咚咚,咚咚”的声音在生活区准时响起。都不需要看时间陈鹏飞就知道到了几点,从电脑面前站起来伸个懒腰,去洗脸刷牙,把刚才的思路续上。
可别小看天亮前的这2小时,比得过一整天的工作量。
有那么一刻,陈鹏飞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陈鹏飞2006年从山东交通学院毕业,学的是土木工程中的桥梁专业。那时候在大学里过的是繁华的城市生活,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网络还不普及,下班后就是打牌、喝酒,感觉像是从天堂被扔到凡间。
第一个工地在大别山的一个山沟里,建合肥到武汉的合武铁路。山里又是风又是雨,电线经常被刮断,停电成了家常便饭。白天没事,到了晚上,几个人在一起点盏煤油灯,如豆的微光在风中摇曳,感觉过着原始人的生活,想家想得魂快断,真的是度日如年。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陈鹏飞买了个诺基亚蓝屏小手机,这样可以随时和父母联系,但山里信号差得很,手机成了摆设。工地上有小店,打电话的人太多,经常排好长的队才能轮到自己,也不敢说太多,怕父母担心自己,报个平安,匆匆挂断电话。
“我当时在四公司的三工区,一个工区80号人,我也不喜欢打牌,也不会喝酒,没电的时候,就在工区里瞎走,每个工棚里都点着煤油灯,忽闪忽闪的灯光,更勾起我想家的欲望。那些煤油灯像天上的星星,掉进山沟里,到处都是,看得人的心温暖且惆怅。”
工地上十几年前的生活区与现在的生活区比,变化之大之快,让人不敢想象。
猫道上开始通电的时候,两条灯带穿越长江,在黑暗中闪烁,遥望灯光下的猫道,陈鹏飞依然记得那年那时那个工地山沟里煤油灯的光亮。
说起哑铃型的主塔,陈鹏飞的话匣子打开。江边的4号主塔,在打钻孔桩的时候遇到复杂的地形。镇江地区岩浆岩分布较广,五峰山区域为燕山期活动岩浆,从晚侏罗世开始,到晚白垩世结束,基本上是个连续的过程,但又有阶段性。大桥的地址正好在基岩主要为白垩系下统圌山组火山碎屑岩及燕山期火山岩,4号主塔的位置就在此地。岩石的硬度和软度不一样,硬的地方,钻头一会儿就磨掉了,软的地方又容易卡死。而设计的图纸,我们只能做参考,真正施工的时候,无法控制。上下游钻孔都不同,钻机设计的最大深度是130米,实际钻孔桩的深度138米,超出了设计范围8米。这样的深度目前在国内也是第一。能不能往下钻,很有疑问。一台钻机要几十万,风险非常大。在实际操作的时候,遇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承台,这个大家伙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有4层楼那么高。在专题片上看像一块大铁饼,如果在现场看很是震撼。为了确保质量,9米高的承台要分层浇筑。
对于技术问题的表达,陈鹏飞的思绪立即回到了现场,真正浸入其中。主塔从2015年12月开工护筒插打,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基础工程才结束,才开始上部工程的施工。因为设计变更,图纸也要变更,设计院直接调整。就这么一打岔,和北岸中交二航比工期落后了不少,大家心里面那个急。总工期是定死的,现场施工不可控的情况太多,设计好的方案都是死的,现场的不确定性总是瞬息万变,不由人来控制。
“就这么个设计变更,熬了多少个通宵都没睡。当时压力太大了,两家单位,一个江南,一个江北,同时开工,比别人落后,这种压力是空前的。当时,工程部的会议,从现场开到会议室,再从会议室开到现场。
4号主塔的承台施工在水边上,按道理就在水下施工。在水下施工还不能抽水,压力大,用钢板桩做围堰会坍塌,我们把钢板桩加长,通过勘探测试是否渗水,在不透水层的地方施工,本来应该在水下施工的,到后来在陆地上施工,工期反而提前了两个月。铁路总公司对这座桥的要求很高,因为是悬索桥,在铁路上从来没有过的,所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质量和安全必须保证的前提下,才能考虑工期,工期并不是唯一,这让大家心里又松了口气。”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整个建设过程繁复,每一步都要去检查,测量,观察目测,焊渣要打磨干净。工程部每天都要到现场检查,保证每一步施工质量都要在可控范围,不能出现任何偏差。
陈鹏飞说,如果哪一天不到现场去,遇到的问题没及时解决,这一天夜里是睡不着觉的。不敢睡。心里总是在问自己,行不行?到底有没有问题?反反复复问自己。况且每个人检查的水平都不一样,还要复查,一查到底。关键的地方一定要自己去看,现场的技术员都年轻,不是他们不用心,而是他们的能力还没达到一定的水准,知识面还不广,他们需要在现场磨炼几年,才能担起责任。
工程部有5个年轻人,平均年龄25岁,陈鹏飞算是元老。作为他们的学长,要做好他们的榜样,让他们在工地上日渐成熟起来。
陈鹏飞很自豪地说:“我实习期结束后,分到了南京大胜关大桥,那座桥极具挑战性,一大批高级专家汇聚。造这座桥时,装备不如现在精良,所有的钢梁都是工人们一片片拼装,工人们那个苦。至今共经历过3座世界第一的大桥,第二座世界第一是斜拉桥沪通大桥,第三座就是这座1980年代就开始规划,一直到2015年才开工的世界级的悬索斜拉桥。想想我们这代建桥人是非常幸运的,在工作中,无论在哪方面,大桥局给了我们很高的平台,施展我们的才华。我们参建五峰山长江悬索桥,尽管辛苦,困难多,越是困难多,对一个设计工程师来说,越是能够在困难中成熟成长,这座桥太了不起。”
“像我们学理科的人,不太喜欢多说话,重在思考。”
虽然现在的工地离家近,开车1个半小时,但还是没时间回家,都是老婆带两个孩子到工地来。
在工作中再苦再难都没怕过,项目部是一个大团体,有难大家一起上,有苦大家一起受,可是面对家庭的困难,只能忍耐。等待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努力工作,改变生活现状,相信会越来越好。
塔柱冬季施工保温是件大事,冬天水要加温,用电加热把水烧热了升温,保持在20度。主塔上横梁施工的造型太困难,搭支架要有钢管支架。满堂支架在20米以下才可以搭,太高了危险系数大,如果发生安全事故,会像包饺子一样把人给包进去。这么高的桥梁,用的是多功能空中支架,节省成本,先把横梁面做好,再吊上去,控制质量,又节省了成本。这么高的支架,没有办法验收,只能靠工人们操作时有自觉的质量意识。
空中支架一片27吨,一共9片。主塔施工请专家专门到现场召开冬季养护施工会议,主塔爬模全封闭施工,拆模时间将3天延长到5天,拆模后贴薄膜,盖防火棉被,里面增加蒸汽养护保湿保温,防止冻裂,这些让工程部的人操碎了心。在施工难度大的情况下,他们要用双倍的时间去做准备。
刚开始施工的时候都以为简单,真正施工过程中什么样的情况都可能出现。
冬天保温,夏天降温,冷热交错,4号主塔从打钻孔桩到封顶,让陈鹏飞和所有同事心吊到嗓子眼。到后来的猫道架设,主缆牵引,安装索夹、吊杆,钢梁合龙,每一步都走得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