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和父亲一起喝酒的时候,感觉是人生最惬意的时候。酒不在多,菜不在好,多年父子成兄弟。
“在工地上苦点累点都不要紧,最怕家里有事。家里面不能有事,有了事,魂就飞了,心挂两头,恨不得能飞回家。”
郁文说爷爷病重的时候,他正好在港珠澳大桥,父亲打电话让他回去,在家待了两天父亲就让他赶紧回工地去。走的时候觉得爷爷还好,应该能撑些日子。才回工地半个月,没想到爷爷走了。
在工地待久了,郁文感觉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每天接触的全是项目部的人,就这么个有限的圈子。出去之后,外面的那一套什么也不懂,还好现在网络发达,什么都看得到。但网络再发达,人与人之间不能面对面的交流,总是不一样。包括跟老婆孩子他们视频,终究隔得太远太远,远得心里发苦,感觉像生活在真空中一样,很不踏实。
“在施工现场,我们可以是工地上的主宰,可是当我们走出工地,突然间觉得一无所有,一点也不自信。我们自愿和工地捆绑在一起,已经不愿意走出这个世界,也不希望有人走进我们的世界。
如果哪天离开工地,会一辈子惦记着。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很怕看见领导,看到领导都会躲着走,做的事情越多,胆子越小,因为见得多了,才感到对大桥工地的敬畏。
在这个工地上收获很多,压力很大,特别是遇到突发事件,头脑里考虑的事越多越累。工作上也有这样那样的矛盾,集中体现在作业队的矛盾和生产中的矛盾。作业队是要挣钱的,我们是根据业主的要求来管他们,同样也是服务于他们的,必须用标准去衡量作业队的工程质量,矛盾在所难免,有时候还很尖锐。比如说工程中的误差,当5厘米可以的时候,他们会想到6厘米是不是可以让步。时常像拉大锯,你来我往,不断扯皮的现象是相当普遍的——一个合理化的矛盾体。有些可以让步,但对于安全质量,绝对不能让步,因为事关人命,事关大桥的寿命,不是儿戏。双方之间需要不断磨合,直到找到一个共同点为止。”
每天下午的5点钟,郁文都要给各家作业队开现场会,安排好第二天的工作,准备作业队施工中所需的各种材料,机械配备等等,哪怕少一个螺丝都不行。还有混凝土标养的送检,都要由他们来做。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开始做事了,哪有时间来开会解决问题。
从工作到现在,郁文体重从来没变过,110斤左右。
现在他最大的希望是抽时间能继续学习,把一级工程师证考到手。
2018年7月6日,郁文提前买好了车票,他要回家接妻子和孩子来五峰山大桥工地。这一路上,火车要8小时,下火车上汽车,下汽车,再转车,然后步行20分钟到家。
五峰山大桥结束后,还不知道下一个工地在哪里。记得那年北京的工程结束,他和辛书记一起又到了杭州的钱塘江新桥,那座桥结束后,两个人又分开了,郁文到了扬州京杭运河的一个公路桥,然后又去了港珠澳大桥,绕了一大圈,再到五峰山大桥时,与辛书记重逢,这一分就是10年。
郁文说:“我们这些造桥的人,一辈子都要在桥上转,何处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