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说起施工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时,牟翔说现在好了,以前解决不了的问题,现在都能解决。以前造桥前瞻性不够,包括人员、材料、资金等安排。比如九江大桥,成为计划经济时代的最后一座桥,也是让后来建桥人诟病的一座桥。现在遇到的最大困难并不是技术和资金问题,而是人员问题——合格的高素质工人。几个项目部的书记岁数差不多,崔书记年龄最长,现在项目的管理人员年轻化,都是40岁以下,新老交替出现断层,缺少40岁到50岁之间的中坚力量,他们见得更多,经验更丰富,抗压能力更大。
除了管理人员的缺失,还有现场的技术人员,都是大学毕业5年内的技术员,每天站在现场旁。他们的工作经验太少了。最大的人员缺口还是在工人,上一代的工人都老了,年轻一辈的跟不上,每个工地都是这样。现在技术化管理,都是定员定编,控制成本。就四公司项目部90多人的吃、住、工资、车旅费,每个月净支出130多万,哪怕工地停工都得开销。项目部的职工有一批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顶职人员,他们都50开外,面临着退休,许多事他们干不了,需要项目部照顾,只能安排到一些轻松的闲岗上去,比如门卫、司机、食堂、招待所等安排的都是大桥内部职工,仅食堂里就9个人。他们为大桥贡献了一生,与大桥有着深厚的感情,要说一代代大桥人,奉献了青春献子孙,这话一点也不假,他们的后代有不少在大桥。如今他们老了,体弱多病的老职工不在少数,更需要年轻一辈们的照顾。不能把他们撇下,于公于私都要把这批职工养起来。再过10年,这批职工退休后,人员会减少一半,项目部只需要40个管理人员就够了。目前无形之中多了一半人,但他们也在发挥作用。
人员就像工地上的一棵大树,从领导层的根部,到树干,枝叶,一枝一叶总关情。工地现场的管理最难,真的是老虎吃天——没法下爪。工地现场如展开的棋盘,起手无悔。
在中国,主缆牵挂速度目前五峰山大桥拉索是最快的,这支专业拉索的作业队伍里有一流的工人,他们太辛苦,每天5点就要从工区出发,每天技术交底,班前10分钟每天都要说。纵观全球桥梁的发展,中国是最领先的,这些都离不开国/家的经济支持。
对于安全问题,没有人敢大意。如果发生重大安全事故,是要判刑的。但人是最不可控的,哪怕他们的技术再精湛,还是会有大意的时候。安全事故无小事,一字之差要人命。
5月10号央视最后一次来现场拍摄第352根主缆过江,牟翔顾不上吃早饭,到食堂抓了只煮鸡蛋,风一样跑出食堂门。等我反应过来,也风一样跟在后面去追,想跟他的车一起去北岸,一直追到大门口,他的车已风一样冲出电子门,很快便消失在东霞寺的路口。
牟翔做事的风格像重庆人,干净利落。
这天早上最后一拉,摄制组要从他开始拍起,他要到北岸的放索区介绍拉索的要点与过程。面对摄像机镜头,牟翔拍打着准备过江的最后一根索股,像拍打着一位熟人的肩膀。这些年他一直在工地现场摸爬滚打,无论把他放到哪个位置,他都能稳稳当当做得很好。
尽管他没能参与五峰山大桥全过程的建设,是中途插班进来,但后面的战斗更加激烈。他向我介绍说:主塔上面的观光台,上游的猫道68天就完工,这在大桥史上都很罕见。一根2000多米长的钢丝绳要几十万,如果磨损得太多,就得换。如果不是要留点时间保养卷扬机、导轮索、钢丝绳,拉索的速度还要快。接下来的事情仍然很多,一天都停不下来,看上去不起眼的事,样样都要做到位。
五峰山大桥将于2019年年底钢梁合龙,为2020年的高铁线路铺设道砟做好准备。年底,他们即将全部撤离现场,牟翔和同事们又将奔赴新的工地,开始新的征程。
刘凯和牟翔是同龄人,最近刘凯忙得有点焦头烂额。除了指挥部的事,根据上级通知,他被公司选中去省里参加“交通强国,彰显青春风采”为主题的演讲比赛,他要把演讲稿打磨精,还要背下来。这次演讲是代表五峰山大桥项目部去的,不能给公司丢脸。
作为主抓安全和质量的部门负责人,虽然是独立的部门,但现场施工的管理是一个综合性的事件,决策非常重要,他要通过自己的学习与经历,把控现场。
刘凯说到大桥建设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还是人员问题。原来大桥有自己的职工,但现在没有,只能外包给资质合格的单位来施工,大桥局原来的职工变为管理人员。伴随着国/家基建工程的不断发展,大桥项目部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是大桥建设中的生力军。比如,二分部的杨忠勇是1978年,牟翔是1982年,他们都很年轻。在以前这么年轻就当项目负责人是不可能的,那个年代的项目经理至少要50岁。
年轻人有朝气,也有冲击力,唯独缺少现场经验。项目的成与败,投入的大与小,年轻的项目经理综合能力还有点欠缺。
刘凯一直在安质部。刚分配的时候,刘凯一直在项目部,没有到现场。在铜陵大桥时当副经理,安全总监,在铜陵5年,后来才调到牟翔的这个项目部。
“其实我们现在最需要经常换换岗位,在不同的部门学习更多的东西,对整体的素质提升有很大的帮助。我觉得一个年轻的管理者,应该多到一线去,然后再参与到管理层面,这样在管理过程中,可以学到许多东西。”
在经营管理方面,刘凯自从到了这个项目部,跟着项目总指挥长陈明学到了许多东西,特别是在整体把控上,需要一定的魄力。像陈总这样的人,在项目部除了没做过财务,其他的全部做过。
国有企业,与其他的企业不同,承担社会责任,必须有一定的高度。
“我就是管现场的,平时工作太忙。”
2004年毕业于大连交通大学的刘凯,今年评教授级高工,要准备论文,要答辩,想评高级职称,有许多硬性指标,要有科研成果才行。
大学毕业后,他第一个参建的大桥是东海大桥。那时候在项目部,每天到现场,资料没现在这么复杂,8份台账,按部就班一件一件做。不像现在台账多,可是人手太少,被工作留痕束缚手脚,甚至影响到决断者的思路。
东海大桥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座跨海大桥。由东海大桥借鉴建造了杭州湾大桥,由此制定了行业标准。现在的五峰山大桥,也将是制定行业标准的一座桥。
在东海大桥的时候,三个公司,每个公司200多号人,项目部就有大几十号人,正式职工千把人。
刘凯参与的第二个项目是深圳后海湾大桥,连接香港,在深圳的南山区。那个工程结束后就到了南京大胜关大桥。从2006年一直到2010年,工程收尾的时候,他调到了铜陵大桥,从2010年到2015年,然后就到了现在的五峰山大桥。像游牧民转场一样,每个大桥人都在不断转场。
这一路走来,刘凯有过困惑:“这几年,困惑很多,这与体制有关,与实际工作没有关系。很多管理,希望程序化与标准化,但是又牵扯到项目上的管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管理。管理要经过三个阶段,人治阶段,靠人去治理。项目经理的水平,决定了管理水平。国/家的法律法规很多,但很多人认知不到位。程序不能虚设,要大家遵守执行。有些事情可以方便,有些事不能,这是原则的事情。”
刘凯的老家在陕西富平,风沙大,以农耕为主,缺水。秋收结束后,全是裸露的土壤,盐碱化程度高,需要水来稀释改善。虽然有泾河与渭河,但是要开发水资源,特别是在北方,是件困难的事。
“水是万物之源,现在我们那儿要修湖,上千亩的湖,把水引进来。”
“那时候家里人不同意我出来,但我也不想在家里。如果重新选择,我宁愿回去,不愿意在外面漂泊。不是反感这个行业,而是总觉得隔,这种隔让人很痛苦,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上大学的时候刘凯就想出远门,有一颗游历的心,为了到泰山去看日出,把生活费省下来去游玩。大学毕业后到东海大桥,第一次看到辽阔的大海,一种永恒的壮美把他给镇住了。才去报到,他心都不在工作上,整天觉得被海浪簇拥着,人是那么渺小,没有边际的大海流向远方。刘凯的心被海水浸润的时间一长,开始厌倦海上的生活,工作就是工作,哪有那么多的浪漫。下班后的单调无味,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